第八百九十五章:柔情侠骨(二)!(1/ 2)
“我的剑?”柳寻衣神情木讷地望着秦卫的剑,似哭死笑地喃喃自语,“像我这样的人……还配拥有一柄剑吗?像我这样的人,上不能保家卫国,下不能惩恶扬善,心爱的女人留不住,信任的兄弟也留不住,倾尽所有想为天下苍生尽些绵薄之力,可到头来却沦为十恶不赦,罄竹难书的‘天下第一大恶人’。朝廷视我为叛逆,武林视我为奸贼,像我这样的人……纵使活在世上又有何用?”
“柳寻衣,你究竟为谁而活?”洵溱的语气不阴不阳,平淡如水,“他们说你是叛逆、是奸贼,你就真的是‘天下第一大恶人’?他们说你十恶不赦,罄竹难书,你就真的罪大恶极,一无是处?我认识的柳寻衣行不苟合,特立独行,从来不会随波逐流,人云亦云。别人不相信你,难道连你自己也不相信自己?如果你自认作恶多端,何不现在用这把剑自刎谢罪?也省的我们整日为你东躲西藏,担惊受怕。”
“洵溱,我已是孤家寡人,天下之敌,早晚必死。你能救我一时,却不能救我一世,反而令自己深陷泥沼,无辜招惹一身麻烦,又是何苦?”
“谁说我要救你一世?”洵溱柳眉轻挑,揶揄道,“你我无亲无故,救你一世岂不冤枉?”
“这……”
“不如你叫我一声‘姑奶奶’,没准我会考虑一下。”
望着煞有介事的洵溱,柳寻衣百感交集,哭笑不得。
他实在不明白,自己明明言出肺腑,伤感正浓,本欲和洵溱推心置腹地聊几句人生苦闷,却不料洵溱非但不肯安抚,反而故意调侃。
难不成……自己的样子像是在说笑?亦或自己的遭遇本就是一桩天大的笑话?
“唉!”
心念及此,意气消沉的柳寻衣不禁发出一声叹息,缓缓闭上双眸,似乎不愿再与洵溱逞口舌之争。
看出柳寻衣的郁结,洵溱非但不内疚,反而“扑哧”一下笑出声来,戏谑道:“怎么?我们的柳执扇、柳大人不仅身体弱不禁风,就连内心也变得不堪一击?”
“洵溱姑娘,在下究竟什么地方得罪过你?就算得罪过,现在我已尝到报应,阁下能否网开一面,放我一马?”被洵溱一个劲儿的冷嘲热讽,柳寻衣既烦闷又无奈。
“现在不是我不肯放过你,而是你不肯放过自己。”突然,洵溱神情一禀,脸上的戏谑瞬间消失殆尽,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浓浓的凝重,“柳寻衣,你可知世上最可怕的敌人是谁?是自己!与天下人为敌并不可怕,被千军万马追杀亦不可怕,真正可怕的是你未战先怯,没被对手打倒,先被自己内心的恐惧压得抬不起头。谁说孤家寡人,天下之敌就必死无疑?你能不能翻身取决于你有没有足够强大的信念和越挫越勇的韧性,而不是一纸通缉告示或者一道江湖追杀令。更何况,你口口声声孤家寡人,我万里迢迢跑去临安救你算什么?潘姑娘一介弱女子,冒着性命之虞孤身返回临安算什么?在幕后帮你瞒天过海的秦苦又算什么?你只说自己留不住心爱的女人和信任的兄弟,却无视我们这些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你同甘共苦的朋友,如此自私的柳寻衣……真的配谈天下苍生,江湖道义吗?”
“我……”
“你究竟为谁而活?”洵溱不理会心乱如麻的柳寻衣,再度问道,“你是不是天生的软骨头?失去靠山非但活不下去,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?”
“我……”
“在天机阁你依仗赵元,冲锋陷阵可以奋不顾身。在江湖你依仗洛天瑾,粉身碎骨可以一笑置之。在漠北你依仗大宋朝廷,赴汤蹈火可以万死不辞。那时的你之所以天不怕、地不怕,是因为你知道后面有人替自己撑腰,就算天塌下来你也可以躲在他们的羽翼下苟且偷生。现在,你渐渐失去所有依仗,主心骨随之崩塌,你惶恐、你胆怯、你畏惧,你找不到自己的位置,甚至找不到生活的意义。你开始变得惊慌失措,畏首畏尾,却又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,于是硬着头皮故作无所畏惧地返回临安,决心与枢密副使同归于尽,看似大义凛然,实则以死逃避。你将死当成逃避现实的良药,当成脱离苦海的捷径。”洵溱毫不避讳地揭开柳寻衣内心的伤疤,义正言辞道,“越是如此,越证明你心怀恐惧。你恐惧的不是死亡,而是失去!你恐惧的不是大敌压境,而是孤立无援!你恐惧的不是前路荆棘,而是没有退路!承认吧!二十几年的‘仗势欺人’令你喜欢并依赖上这种摇尾乞怜,跪着求生的感觉。有人让你跪,你才心安理得、一身是胆、骁勇善战,而今突然让你站起来,你反倒诚惶诚恐,战战兢兢,非但心如猫挠,胆量尽失,甚至连手脚……都不知该放在什么地方,是也不是?”
洵溱的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,令柳寻衣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彻底沉寂下来。
呆若木鸡的柳寻衣,默默回忆着自己的过往,审视自己的内心。恍惚间,连他自己都看不清真实的自己,竟在洵溱的字里行间剖析的淋漓尽致,一览无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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